圖、文/ELLE國際中文版雜誌
志工旅行、寫生旅行、流浪旅行……,一個人旅行的方式有很多種。一個人的旅行可以更認識世界,也更認識自己。去走、去看、去發現,那些陌生美好的事物。ELLE特別邀訪不同的旅行家,分享一個人上路的旅行回憶,以及心情的點點滴滴。隨時隨地,一個人出發去。
賴鈺婷 從細微處拼出島鄉
PHOTOS:ANEW CHEN, 賴鈺婷(有鹿文化) STYLING:ANGELA LEE TEXT:CHELSEA CHEN
旅行不只是到此一遊,打卡、吃個排隊美食就能等同的,能不能用自己的眼睛與心,去觀察周遭人、情、事物,才是最有意思的地方。「一個人旅行,其實沒有想像中那麼難。就算是一群人出遊,妳能用屬於自我的視角觀察週遭一切,其實,這也是一趟一個人的旅行。」賴鈺婷緩緩且肯定地說出她對旅行的想法。想想,我們對於「一個人旅行」這件事,不自覺地設了許多限制與門檻,反而忘記了它的本質。鈺婷說:「偶而搭上一班公車,在平常不會下車的地方下車,到處走走看看,也算一個人的旅行。能從日常生活中的習慣中跳脫出來,獲得一些喘息、放鬆的空間,就是它的意義。」可是能懂得不倚賴慣性的生活、放掉自己在過得日子,靜靜體會其他人的日常,看似簡單卻又要有一定的勇氣。
「一般總是把一個人的旅行,目標訂得恢宏與遠大,反而忘記看見身邊的細微美好。」鈺婷如是說。生長於台中的她,本來也與時下年輕人的想法一樣,認為出社會就該離開家鄉到大城市打拚工作,才算是一種成就。她,做到了,只是在工作幾年之後,接連因為父母的健康問題,常常必須往返於台北與台中之間,忽然發現,原本最應該熟悉的故鄉,她竟然感到陌生,許多附著於上的情感,竟然也變得無從著落。因此,她毅然決然地返回原鄉工作,決定貼近孕育自己的那片土地,這也是追索自我的一種過程。在回到原鄉之後,她開始重新檢視自己與這片土地的關係,於是利用短暫的休假開始島內出走,花了兩、三年的時間,將她的小旅行、所看到的小風景、小地方們,記錄成冊出版。旅行的起點始於她的家鄉,「像七王爺廟那樣,每個人生長的過程中,都有一間像這樣地方性的廟宇,這裡是我的起點,也是情感的歸向。」就算是再熟悉的地方,只要時間與人情的變換,馬上變得不同。
她開始沒有預期地、隨機走到許多島內的小地方,有的時候是朋友邀請、有的時候只是偶然看到介紹,「想去就去,不需要太特意指定要去哪裡」她說,「在每個不同的時間點、不同的空間,總是會交集出不同的故事。」鈺婷用她的眼睛、她的筆,記錄下台灣這片土地許多微小、可親的角落,妳我可能都曾經經過,卻不曾好好地留意的獨特之處。我們對這座島嶼有著既熟悉又陌生的情誼,可是卻甚少好好地看過她的美麗,那種在巷弄之間、片刻之中,鋪展的的人情土味,短小輕薄卻又真實地在我們生活的鄰邊靜靜自生。歷經二十四個節氣,走過島內許多小鄉鎮,她旅行的訖點,目前還不知道,因為仍在進行。
廖哲琳 一枝畫筆闖天涯
PHOTOS:廖哲琳 TEXT:DOMINIQUE CHIANG
口袋裡揣著一本小畫冊和鉛筆,廖哲琳踏入一片全然陌生的陜北黃土高原。這段旅程有點奇特,她,一個台灣女生,揹著一只簡單的行李,由於崇敬已逝的國畫大師石魯,於是決定追隨他的腳步,申請通過「雲門流浪者計畫」,在去年寒冷的農曆春節時分,千里迢迢從台灣來到陜北,展開用畫筆代替相機,四處寫生流浪的日子。她所待的農村,是一個旅遊書上找不到的地方,也是許多大陸一級國畫家進駐的寫生基地。不過,美其名為寫生基地,其實也只是一個原始貧窮落後的小農村而已。但這番缺乏現代化建設的大自然景致,在畫家眼中,卻是天堂。
而剛抵達農村的第一個月,廖哲琳大部分的時間都在遊蕩閒晃,看似無所事事,令其他畫家都摸不著頭緒。她幫忙農民打玉米、種菜,站在高原上注視種植大批蔬菜的溫室,以及成排的柏樹在藍天白雲下搖晃、牛群在山坡上睡覺、婦女棉襖上的圖案花色……走遍村裡的每個角落。直到一個月後,她才突然拿出成疊用毛筆宣紙畫好的寫生作品,讓當地人驚訝不已。原來,她習慣先透過眼睛,將觀察到的景象用素描本勾勒雛型後,再回到窯洞裡,一筆一筆慢慢畫下。「寫生,與一般繪畫最大的不同,是必須用腳去走過土地、親身涉入顛簸的山路與飄邈的黃沙,去畫一步步走出來的風景。因此當我對一個畫面充滿感覺,我就會一直站在那裡看,換不同的角度看,直到最美好的那一刻出現了,才趕緊拿出鉛筆。」廖哲琳完全沉浸在寫生的世界裡,一點都沒有任何適應不良的問題,不僅很快地就融入當地人的生活,甚至還沾染了北方人愛吃麵食、喝小米飯、大口吃肉、大聲唱歌的豪情本色,結識了一大群北方朋友,絲毫不感到孤寂,日子過得悠哉愜意。因此,去年在陜北待了半年後回到台北的她,今年五月又決定重返農村。她始終念念不忘,夏日陽光灑落在黃土高原上,那抹既濃稠又美麗的光影。
「記得初來乍到時,由於一切都很新奇,靈感也來得很快。但再回來,卻覺得真正的挑戰才開始。因為當新鮮感消失了,生活就變得更真實了。而現實生活是,陜北農民大部分都活得很窮困,像是有個老婆婆得了癌症,卻因為沒錢買藥,只能躺在床上默默等待。當我愈了解他們,愈明白他們只是在苦中作樂而已。所以這一次回來,我想把他們的真實生活畫下來。」雖然夜深人靜時,她難免會問自己:究竟在這裡做什麼?為何要跑到農村過苦日子?當地人也常問她,一個女孩子家為何不結婚或去城市上班?
沒有一絲後悔,答案如水墨般清晰浮映廖哲琳心底,「過去的我就像是一只追求光亮、平整、完美的玻璃杯,希望一切都在控制之中,要堅守真理與價值。但這趟旅行,卻讓我變成被打碎的玻璃杯,被生活打碎。因為在農村裡,每天都有太多我無法控制的事,不是我想怎樣就怎樣。可是說也奇妙,每個玻璃小碎片,卻更能反映出生活真實的點滴,讓我活得更踏實。」她充滿雀躍地表示,聽說附近有座存在一千多年歷史的農村,經常挖到古蹟,非常吸引她。因此接下來,她計畫探訪更多隱藏在黃土高原的農村,帶著她的畫筆,一邊寫生一邊旅行,畫出土地上所有稍縱即逝的感動。
船橋彰 旅行是我跟自己玩的遊戲
PHOTOS:船橋彰 TEXT:DOMINIQUE CHIANG
當一個人全心信仰一件事,他不會去問為什麼、去追察原因。如同聖經上的誡條,他會毫不遲疑去做、去實踐,就像人需要空氣喝水那般自然自在。即使被視為盲目,他也從不動搖信念。對船橋彰來說,旅行就是信仰。一個人旅行,更是再理所當然不過的事。「有些人偏好旅伴在身邊分享,但如果一直聊天,就會剝奪你觀察其他風景的時間。所以,我喜歡一個人。雖然無人可說話,但其實我的腦袋一直都在跟自己對話。」加上建築系出身的關係,船橋彰在旅途中,最大的興趣是觀察各式各樣的房子和建築物,好奇人走在街道上、人往返市場裡、人住在城市裡的常民生活點滴景致,而非熱門觀光勝地。因此與其要求別人來遷就他,不如一個人就好。也因為一個人,反而更能隨心所欲,擁有意想不到的樂趣。
船橋彰引述日本知名旅行作家澤木耕太郎的話,「旅行者的自我感覺有趣法」很重要。於是,打從第一次一個人旅行起,他就開始跟自己玩起不一樣的遊戲。好比他會帶一本書上路,並習慣在讀完之後將書留在旅館裡,留給下一個未知的旅人。而一個人的出發日期,他喜歡避開週末,並刻意挑選自己喜歡的數字,如5號、17號、23號……「我特別喜歡質數,總覺得這樣的數字很乾淨,有種不和諧、特立獨行的感覺。」而一個人要在一個城市待多少天呢……嗯,不如就11天吧。然後,因為上回在東京待了11天,這次決定要在一個新城市待22天……接著居然又演變成,繼續挑戰在印度待44天。船橋彰獨自樂在不為人知的癖好中,直呼實在過癮極了。他甚至會將電腦裡的硬碟檔案,命名為各種城市,如基輔、莫三比克、胡志明市……就連在網路上註冊帳號,他也曾故意挑選「鄂霍次克海峽」這樣一個充滿陌生又神秘感的地名名字。「你不覺得,這樣很High嗎?即使不出門,生活卻隨時可以自成一個小小世界、隨時都在旅行。」他說。
而每一次,當他準備從某個國家返回台灣時,他習慣買張明信片寄給自己,並在明信片寫下自己下一個想要前往的地方,許願下一段旅行。同時也總不吝寄封明信片給友人,希望友人在充滿壓力的上班日子裡,收到來自異國的曙光慰藉。「一個人旅行愈久,愈加珍惜在途中認識另一個人,彼此萍水相逢的奇妙緣分。因為知道下一秒告別之後,就各自天涯單飛,可能一輩子不再相見。所以永遠要把第一次當做最後一次,真心相待。」在理性的數字規則之外,船橋彰也有柔軟感性的一面。不過話鋒一轉,即將於六月中再度啟程出發的他,已然規劃長達88天的中南半島之旅,繼續樂此不疲地進行著一個人旅行的遊戲。「這次我要從基隆撘船到廈門,然後從廈門沿陸路到廣西,一路前進緬甸、寮國、泰國到新加坡。」他並誇下豪語,未來,還有176天的旅程在等待著他實現呢,敬請拭目以待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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