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/李安君
我的蘭嶼朋友,你們好嗎?百年的日出,沒錯過,九九年的晨曦,也參與。搭船,省錢又安全,但是,冬天的海浪「清腸胃」啊。搭小飛機,很快,咻一下就到,但有可怕的東北季風呢,阿彌陀佛、耶穌基督、阿拉真主、聖母瑪莉亞還有蘭嶼朋友的「祖靈」…能喊的能叫的能拜託的,全喊上了,小飛機終於安全降落,全機響起熱烈的掌聲。
▲蘭嶼核廢問題何時能解決?何時才能像看到美麗的日出般大喊「就是那個光」?(圖/台東縣政府提供)
很少人選在冬天去蘭嶼,因為強烈的東北季風使得飛機太晃,船又太搖,非常不舒服,但人嘛,總是為了那一丁點浪漫做傻事—欣賞台灣第一道曙光。那一天,四點多就到了東清灣,人不多,說是6點33分現曙光,那只是計算出來的科學數字,實際情況是:雲太厚,霧太濃,只能隱約看到朦朧微光。
「核廢料遷廠」對蘭嶼的雅美族(達悟人)四千位居民來說,就像冬季一年之始的微光,「來了來了…光來了…」才喊著才盼著才興奮著,好像就要撥雲見日,卻又立刻被厚雲遮住,這一遮又是好久,大家裹著厚衣,戴著毛帽,在冷冽的寒風中靜默等待再一次光的出現,可惜,雲霧依然厚,美麗的曙光仍舊缺席,「就是那個光」的話總是沒機會大聲喊出來。
以下是「台灣立報」記者呂苡榕在蘭嶼的報導:
2011中研院研究報告指出,蘭嶼周遭微量放射物質數據連續3年異常升高,恐有輻射外洩疑慮,蘭嶼達悟族人長期忍受核廢料的不滿情緒再度爆發;2011年12月30日,達悟族人前往凱達格蘭大道抗議,要求核廢料遷廠並針對蘭嶼居民進行健康檢查,卻未獲正面回應。2012年2月20日,達悟族人再次包圍蘭嶼核廢料貯存場,要求台電承認核廢料不安全,具體保證遷廠時間。不過,台電堅稱核廢料安全無虞,遷廠日期暫無法確定,更讓達悟族人氣憤難平。
▲當時tatala民宿小王子才一歲多,好調皮,現在已經五歲了吧,天真的孩子也參加反核廢料的遊行嗎?(記者李安君/攝)
核廢料的問題,年年都在,而且肯定一年比一年嚴重,去過蘭嶼的人,肯定會再去,沒去過的人總嚷著有一天要去。對外人來說,蘭嶼是驚鴻一瞥,是絕美之島,有飛魚、拼板舟、長髮舞、半穴居等特殊的傳統文化,對達悟人來說,這個島的美快速崩壞中,一個地方的價值在於人,如果這裡的人不健康,不快樂,不安心,其有形、無形的珍貴文化也會因此失去靈魂。
有一年拜訪北海道阿寒湖的愛努村,那兒住著大約200多位愛努原住民,愛努村古式舞蹈已被日本政府指定為「國家重要無形民俗文化遺產」。有一位販賣紀念品店家主人知道我來自台灣,他笑著要我別走,快速跑進屋裡小心地開鎖,並從櫃子裡拿出一艘迷你「拼板舟」,這位愛努人興奮地說:「這是你們達悟族人的傳統捕魚船,台灣朋友送的伴手禮。」
「這拼板舟真的好美,我查了很多資料,看了NHK電視台的報導(NHK曾派工作人員在蘭嶼拍攝達半年之久),也翻了很多蘭嶼的照片,這個小島太美了,在我有生之年一定要去蘭嶼體驗他們的生活方式,看他們傳統家屋半穴居,也要看達悟人划著拼板舟(Tatala)出去,再看他們如何滿載飛魚而歸…」我很感動,真的很感動。
我告訴這位愛努人,蘭嶼全島沒有紅綠燈,但路上到處是站在岩石上冥想的羊群,到處打盹的豬友,追追跑跑的雞隻,「他們就是島上的『行動紅綠燈』,尤其羊更是達悟人最重視的財產,不小心撞死一隻就要繳給主人八千元,而且不可以帶走遺體。」愛努人聽得很認真,很開懷,「光聽就好吸引人,一定要去看看。」
▲登高到氣象站遠眺蘭嶼,來到這裡,你還會心情不好嗎?(記者李安君/攝)
不只這樣,蘭嶼每個部落各有各的特色,紅頭村是「蘭嶼的西門町」,有家雜貨店,芋頭冰很好吃。有零散幾家手工藝店或攤子都在這村中,少數幾位會手工製作拼板舟的毛用也住這兒教學,他做的拼板舟很棒,這項技藝已漸漸消失…東清灣則是蘭嶼最美的地方,也是賞日出最棒的地點,這裡還有祕密的「情人洞」相傳是一位姑娘愛上外地來的醫生,但家族拒絕兩人交往,這對小情侶因此相偕在這兒殉情。
▲毛用是少數還會手工製作拼板舟的達悟人,他已經在教學做傳承工作。(記者李安君/攝)
傳統半穴居主要集中在野銀部落,特色是黑頂、石牆、比地面低,朋友阿嵐說,蘭嶼傳統屋包括主屋、工作屋、涼亭,主屋採凹入地下約2.2米型式建造,所以稱為半穴居,功能是夏天涼爽防颱,冬天可防強勁的東北季風的吹襲。目前野銀村還保有數十棟半穴居,至於隨處可見的涼亭則是島民聯絡感情之地,講得白了就是發懶看海的地方。
時間不允,我和愛努歐吉桑沒機會講這麼多,但他的話卻讓深深打到我心裡,他的回答讓我震撼,讓我驕傲,讓我感動,讓我眼泛淚光,這個島,這些人,應該是台灣的寶貝,但是政府卻一再呼攏他們,原本知足常樂的族人也集合群起抗議,「我們過著自己自足的生活,不爭不求,沒到最後關頭,是不會搞抗爭這一套。」這是另一位民宿主人告訴我的。
▲在半山腰停下腳步欣賞絕色小島,不開心的人請到這裡度假,絕對不再blue。(記者李安君/攝)
以下是蘭嶼部落文化基金會董事長夏曼.藍波安接受新頭殼網站專訪內容:
當年政府的考量包括「蘭嶼是政府投資效益最低的地區」、「貯存場方圓5公里內沒有人居住」等理由,但是隱藏在背後的最主要理由恐怕還是「放在此地的反彈力道最小」。夏曼.藍波安指出,達悟族的傳統裡並沒有對政府抗爭的文化經驗,所以當核廢料到蘭嶼後,讓這個民族受到不小的文化震撼。
核廢料何去何從?我不是專家,我不是官員,我沒做過研究,所以我不知道,我只知道人的價值,人的尊嚴,人的健康,人的快樂是最重要的,三十年了,原本不懂得抗爭為何的居民也被迫學會怒吼。那些原本呼攏居民是「罐頭」的核廢料到底該怎麼辦呢?核能的發展真有這麼必要嗎?有誰可以給答案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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