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、圖/胡文青
1934年當時就有《台灣婦人界》刊露菊元百貨樓上「菊元食堂」的片刻光景,記者是這樣寫的──
「菊元食堂」
下午兩點的太陽,像波浪般閃耀地拍打著五樓的玻璃窗。在我們所謂的「特別來賓室」裡,我們努力的透過綠葉之間瞭望閒散的食堂內。過了正午尖峰時段的食堂很清靜,只有電風扇對著沒有人坐的白色石桌吹送懶洋洋的風。桃色的制服包著她們正午的疲倦,她們的表情可解讀為慵懶,又好像可視為想勉強用笑容隱瞞自己快變得不高興的臉。水果飲料那使人心情開懷的口感,在口中滾動著再大口吞下去。
天氣這麼熱,連喜歡吃烏龍麵的記者也要先考慮一下。好像要融化似的桃子香與口感,激起了夢境般的氣氛。沒有脂粉味的兩個下午班女店員,留著長度不一的短髮,坐在面對面的位子邊聊天邊吃炸豬排飯。
有個身穿金茶色、一種極薄透明的「喬治紗」連身裙,乳頭從內衣裡若隱若現的透出來的女人,看不出是時髦的大小姐還是舞者的她,瀟灑的走了進來。紅色的手提包和大大的造型書吸引了眾人的目光。西瓜和冰淇淋,她離去後桌子上,盛夏的太陽正吸走我們的夢。我聽說百貨公司的飯有點難吃,但這樣看來,大部分的太太們好像都覺得牛肉燴飯很有魅力。白與紅的對比,瞄準吃蝦子的時機。成群嘈雜的年輕上班族被電梯載了上來。『五杯咖啡,要冰的喔』,他用五錢硬幣排出一個圓形。
1939年1月1日《台灣藝術新報》〈島都百貨店菊元漫步記〉報導喫茶店巡禮,記者霞中生男以油腔滑調的口吻帶讀者走了一趟菊元百貨各樓層,說是漫步,倒像是來到百貨店用眼睛吃冰淇淋,一開始他的出場是這樣描述的:
在菊元百貨店外,下班時間九點半,在公車站旁,從菊元百貨一樓,穿著白色衣襟制服的服務員,像煙囪的煙一樣冒出來,原來以前沒有發現的,現在才發現有很多美女服務員。
(菊元百貨的女服務員服裝打扮。圖文由胡文青提供。)
男性記者的目光首先注意到的是百貨公司的美女服務員,幾乎也把這次的漫步定調於美女服務員也是百貨公司供瀏覽觀賞的「商品」之一。記者進入百貨店一樓後,雙眼這麼掃了一圈,目標就離不開女服務員身上:
右手邊有接待員,樣子清純樸素,沒有打扮的樣子(很失禮),喊了一聲「歡迎光臨」,沒有仔細瞧她(很失禮),像尋寶一樣打量四周,除了進門右邊有像女學生樣子的接待員,左邊有兩位適婚年齡像姊妹的美人,但要有配得上的美男子才行。
走向右手邊,是化妝品櫃台,有一位膚色較黑,屬於健康美的美女店員,賣東西的口才很好。
賣甜點(果子)的櫃位,有一位女店員,猶如荒野中綻放的玫瑰,她的左下巴有顆痣,出神發呆的看著她五分鐘,店員也用奇怪的表情回看著。
爬上二樓,記者臉不紅氣不喘的繼續搜尋心目中的最佳女主角:
先看到賣鞋子的店員,像明星「江川直美」,跟店員說她像江川直美,但店員反過來說是江川直美像她,被吐槽很不舒服,很沒風度的轉身就走。
走往賣領帶的櫃位,是一個圓臉親切的店員,沒買東西仍會微笑回禮,一定是看到好客人的關係,又向那人眨眼睛。衝著這店員,所以買了她推薦的一條領帶,二圓五十錢,其實不買也可以的。
(準備爬上二樓的樓梯間與樓梯。圖文由胡文青提供。)
逛過二樓,記者來到三樓,是販售吳服的樓層,皆為女性服飾,所以沒有停留片刻,直奔四樓。而更上一階的樓層後,竟令記者忍不住心花怒放,直流口水的寫說:
美女如雲,123456……數也數不完,賣手帕的店員二十幾歲的樣子,像明星「入江高子」;賣布料的店員,臉色看起來很臭,但卻意外的和氣;賣女裝的店員很像「堤真佐子」,臉很討喜,總是微笑著,有酒窩,但臉上有小痘痘,有點礙眼,不過很可愛,四樓的美女很多,說也說不完。
五樓是食堂,記者像以雙手拉出空空褲袋的姿態,很直率的表示「沒有錢,所以略過」。
(菊元五樓食堂,很可惜這位記者沒有利用報公帳來食堂喝杯咖啡。圖文由胡文青提供。)
而更上六樓則是賣玩具的賣場,他表示:
印象比較深,還OK的只有一個女店員可以形容;而賣筆記本的,只對一個人有印象。
記者最後登上頂樓七重天後,只對那位可愛的電梯服務生有點印象:
笑起來有金牙,很像「泉清子」但還要年輕漂亮,身材豐滿,電梯若客滿看不到人,仍可聽到她的聲音,聲音好聽像女高音,清楚可辨,聽到她說:「電梯已滿,請等下一次。」清亮的聲音讓人想入非非,太慢出電梯的年輕人還會被她從後面推出去。
等了三次電梯上下才坐到,結果換了一位電梯girl,更年輕、個子更矮,襪子拉一半,穿鞋的儀容不整的樣子,但是笑起來很可愛。這次的巡禮像凱旋將軍,買了一些東西荷包大失血,但心情很好。
走完這次巡禮,正好見證了1930年代女性走出家門,投入百貨店工作的職場光景,更看見男性色色的「偏光」眼鏡所欲主宰的女性形象。當然透過記者妙筆生花,直接宣傳歡迎來到新奇摩登的百貨店坐流籠,也難怪吸引好奇的民眾,況且留下電梯登高七重樓的現代性趣味經驗。
本文授權轉載自「文化復新事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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